浮生江湖 第九回: 唐霸天下
- Aaron Tan
- Oct 2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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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唐霸天下
『朝阳山庄』的清芷水阁内。
“咱家有负所托,真是对不住夫人啦!”
说话的正是在道上和唐十三交手的红衣男子,在他面前的便是朝阳夫人。
朝阳夫人道:“请问令中贵人,究竟发生何事?”
这红衣人原来是宫中一名总管太监,名令宝宝,遂把所见一一和盘相告。
朝阳夫人道:“万料不到唐门竟然出了这一号人物。令中贵人,你估计你新创的内功可以取胜于他吗?”
令宝宝道:“必然!此内功心法是我穷十数年之力,在宫中的古籍道经藏书中领悟出来的,只要夫人你融入《玲珑剑法》内,必能威力倍增、所向披靡。”
朝阳夫人喜道:“要令中贵人多年憔神悴力,妾身真是过意不去啊!”
令宝宝道:“夫人切莫如此说来,可折煞咱家。恩公待我恩重如山,他交待的事,咱家必竭尽心力去完成。”说着把一本册子交于朝阳夫人。
朝阳夫人接过册子翻了一翻,见册子颇单薄,里面写满了内功要诀,只看了一小段,只觉得这行功之法有异于正统功法,更发现此心法偏重于任脉。奇经八脉里的任督二脉,任脉主身前一切阴脉而督脉主身后一切阳脉,既是说这套内功偏于阴柔一科。
朝阳夫人道:“这内功适合‘他’练吗?”
令宝宝道:“你是说恩公? 万万不可!这内功抑阳扶阴,男子之身练之有走火入魔之虞,除非…”
朝阳夫人道:“除非什么?”
令宝宝腼腆地道:“除非先行自宫,不然便有欲火焚身之祸。”
朝阳夫人脸上一红,想岔开话题,见封面无字,道:“这内功还未命名?”
令宝宝道:“是的。恩公吩咐咱家送这册子给夫人,咱家想,既然这内功赠于夫人,必须由夫人命名方言实至名归。”
朝阳夫人道:“令中贵人太也客气了,此乃令中贵人呕心之作,妾身怎可僭越? 还是请令中贵人为这神功取个名字吧!”
令宝宝见推辞不下,便道:“既然如此,诶,咱家的小名叫宝宝,夫人既钟爱葵花,那便叫它《葵花宝典》如何?”
朝阳夫人道:“好极了!妾身再谢过令中贵人厚礼,还请令中贵人留在庄中数日指点这《葵花宝典》奥秘之处。”
令宝宝脸有难色,道:“夫人,咱家本当留下,但今日遇上了刁胜狄,若是他认出咱家来,便大事不妙。咱家必须赶回开封,这《葵花宝典》只好留待夫人先自参详了。”
朝阳夫人心道:“那刁胜狄竟有此能耐,能使高手如令宝宝也如此忌惮?”
令宝宝察言观色,看穿朝阳夫人心中疑惑,便道:“宫内云谲波诡、变幻莫测,朝中挟朋树党、伐异党同,咱家不想卷入漩涡,一直洁身自爱,从不攀鳞附翼。刁胜狄乃刑部侍郎张垚的外甥,属于王钦若一党。这次刁胜狄出京侦查无双剑之事,事必有因,很可能就是为王丞相办事。半年前咱家受了恩公所托,为了这次出宫一事,事前安排了借口回乡探亲,若刁胜狄此番返朝向王丞相禀报在此见我踪影之事,查究下来,必惹事招非,因此咱家非立即回宫不可,还请夫人海涵。”
朝阳夫人默然半响,自己的计划里,若少了令宝宝相助,必然事倍功半。但令宝宝似乎只对‘他’言听计从,自己却没有那股威信和号召力,令他留下为己助拳,事已至此,也只好由他,便道:“那妾身也不再勉强了,令中贵人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如何?”
令宝宝道:“咱家想速速赶回开封,这便启程,可劳烦夫人赠快马一匹?”
朝阳夫人道:“当然可以。”随即吩咐下人备马,令宝宝即拜辞朝阳夫人,直往京城去了。
令宝宝刚走不久,只见一女子急步走了进来,一见到朝阳夫人,便道:“师父!”
朝阳夫人道:“你回来喇!你王师妹和赵师妹呢?”
那女子往脸上一抹,除下了人皮面具,原来竟是高曼红!
高曼红道:“她… 她们都死了。”
朝阳夫人大惊,道:“什么? 那关凤仪呢?”语气中竟然对关凤仪的关切之情尽溢于言表。
高曼红遂把王、赵两位师妹和关风仪如何误陷方为人的布置,和后来如何遭到五毒教毒手和盘托出。原来朝阳夫人早派出高曼红监视云清风,却叫她不可露面,为了慎重起见,还戴上了人皮面具。一直以来,云清风等人都被误导以为高曼红是『幽兰谷』中人 (虽然云清风早已看穿这一点,且将计就计地故意在朝阳夫人面前提出怀疑高曼红便是『幽兰谷』中人),若她在此被发现,难免会引起云清风的怀疑,因此高曼红只能在远处监视着云清风的一举一动,而未能及时搭救两位师妹。
其实这当中还有另一个高曼红不可告人的原因,则是高曼红无意相救关凤仪。高曼红一直认为自己是朝阳夫人的首徒,师父对她亲厚倚重,而她自己也视朝阳夫人为至亲,对师父一向来都是唯命是从,即使师父要自己结识太叔豪以亲近他,最后为了实行师父的计划还嫁入了太叔家门,她仍毫无一句怨言。
后来唐着化名卓堂混入『盛华庄』,一次为了实行唐十三的计划,在五月十五那天,先用计把太叔豪引到赌坊去,然后当晚再向曹远山和高曼红施下媚药,以他们两苟且之事来威胁曹远山就范。事后唐着又对太叔豪说当天曹远山去向太叔望报告他溜出去赌坊之事,因此在太叔望被弑那天,当太叔豪说到‘还有上个月十五那桩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曹远山闻之惊慌失色,全因他以为太叔豪指的是自己与高曼红胡搞之事。
唐着数计同施,更一手安排太叔瑛无意中发现了曹远山和高曼红苟且之事。既是丑事,太叔瑛因此不敢对人言,直到太叔望被弑那天,当太叔望对她说出有意要另立曹远山为掌门人时,太叔瑛才把这丑事揭了出来,以致令太叔望震惊不已,方有对太叔豪说出‘你无须知道,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这番话。
太叔望在同一天里,先是读了唐着托王英交给他的信笺,里面透露了太叔豪与擎天教勾结之事,因此萌起改立掌门人的念头。后来又从女儿那儿得知曹远山和高曼红苟且之事,复又想把掌门人之位传给太叔瑛。岂知在和太叔豪争执时又被告知田一止乃是唐门奸细。这重重打击接踵而来,让太叔望喘不过气来。以太叔望的功力,若不是遭受这连番打击,又事先受了关凤仪的暗算,绝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害了。
话说回五月十五那晚,其实高曼红当时已察觉到自己中了媚药,还暗中为自己解了毒。唐门虽是使毒的大行家,但若论媚药,却比不上朝阳夫人那一系。高曼红混入太叔家与唐着的目的不谋而合,都是为了得到无双剑,而途径之一就是制造矛盾,增加他们两师兄弟的芥蒂,因此便实行将计就计。
高曼红觉得自己忠心耿耿地为朝阳夫人办事,哪知那擎天教烈风使关凤仪一来到,师父却对她青眼有加,还要自己听从比她年轻的关凤仪行事,使她心中极为不畅。因此当她见到关凤仪受困遭毒物围攻,心里便生出了幸灾乐祸、置之不理的念头,岂料云清风却赶到救了关凤仪。至于云清风和关凤仪的对话,由于高曼红藏在远处,因此未能听得一言半语。
高曼红见朝阳夫人心系关凤仪,心里醋意骤生,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道:“至于那关凤仪,被云清风救出后,便离去了。”
朝阳夫人道:“那云清风救了关凤仪后,便与月娥同赴『幽兰谷』去了?”
高曼红道:“不,和惠师妹一同往『幽兰谷』的并非云清风,而是那剑晨。”
朝阳夫人惊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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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沙镇以北三里石屋外,一人正沿着石路不徐不疾地踏来,直往石屋处走去。
此人一袭粗布蓝衣,步履稳健,神情轻松,正是云清风。
其实他此时的心情正是焦急如焚、波涛起伏,只为了两个人。一个是远在南宁青秀山的王中天,另一个便是江明月。一位是多年知交,一位则是初识朋友。
王中天被困之事仍然难辨真伪,但当下江明月却真的是被唐氏兄弟掳了去,而带头人正是唐十三。
唐着和唐油这二人智勇双全,皆非泛泛之辈,而能让他们拜服的,竟是比他们年幼的唐十三。如此说来,这唐十三必有其过人之处。就单凭他与令宝宝一呼一诺之间的交手,便可瞧得出此人的武功造诣非凡,已达炉火纯青之列。当今武林以他这般年纪而有此修为的,只怕除了擎天教教主「九天魔尊」丘摩天或许能胜于他之外,再也无人能望其肩项了。
但云清风最明白不过,无论心里如何焦急不安,切不能让敌人窥探得知,必须时刻保持冷静、晏然自若的姿态。
云清风来到石屋外,见一人正在门前等候。此人一身灰袍,手里悠闲地摇着写有‘得大自在’四字的折扇,灰袍随风衣袂飘飘,潇洒自如,正是唐着。
唐着一见云清风来到,把折扇合起,抱拳道:“左使唐着在此恭候云少侠,在『盛华庄』缘悭一面,此时方得睹云少侠风采,果然丹心侠骨,令人钦佩。”
云清风还了礼,道:“不敢当,唐左使过誉了。”
唐着一脸诚恳,道:“七郎并非过誉,云少侠在『飞鸿镖局』里的所作所为,九郎已尽叙于我与十三郎知。『盛华庄』之事,经我们后来查探所得,虽则管中窥豹,大致却可见一斑。江湖人才辈出,云少侠集智、勇、仁、义于一身,他日必定扬名立万,成为武林佳话。”
云清风对唐着的第一印象即是: 比起右使唐油的气充志骄、洋洋得意,这左使唐着更显得彬彬有礼,直如谦谦君子。
云清风道:“说起『盛华庄』,云某正要多谢各位拔刀相助,我们方能逃离牢狱之灾。”说着深深一揖。
唐着笑道:“云少侠不矜不伐,令七郎钦佩。那场劫狱是云少侠事先铺谋设计的,就算没有我们的插科打诨,你们最终亦能成事,所以不必言谢。”
云清风猜想唐氏兄弟看穿了这一点,必是事先查探过了,或是自他与刁胜狄在路口相斗中推敲得来。
唐着续道:“而且我们那次出手,原是为了十一郎,所以这个恩,我们可不便领。况且,云少侠对我们十七郎这些年来的关照,我们也还没回报呢。”
云清风道:“朋友之名,原是互相守望相助,这又何足挂齿呢?”
一把雄健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能结交云少侠如此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七哥,为何还不请云少侠进来呢?”
唐着道:“啊!我真糊涂,”移过身子,又道:“云少侠请!”
云清风甫跨过门槛,一眼便见到唐油,两人拱手施礼打了个招呼,云清风再往屋里瞧,看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这时唐着也跟着进了屋。
这石屋倚着一座小山丘而建,看似荒废已久,但里面颇为宽敞,看来不久前还曾经过打扫清理。云清风首先见到的,便是一张俏丽脸孔,正是江明月,神情严肃,对着自己轻轻招了招手。云清风见江明月无恙,心里顿时一宽,再瞧清楚,见江明月站在一张圆石桌前,围绕着石桌有四张石椅,当中坐着两人正在对弈。面对着云清风的那人身形肥胖,霍然是唐厚!
云清风没料到唐厚会在此处出现,只见他眉头深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正集精会神地望着棋盘,对云清风的到来置若罔闻。原来此时棋战正酣,已到了收官阶段,唐厚殚精竭力地在计算,只听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长叹一声,面上颓丧之色盈溢于表,垂头丧气地道:“十七郎输了!”
唐厚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云清风,神情羞愧地低下头去。云清风走了过去,一手搭在唐厚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把,唐厚复抬起头来,见到云清风那一双明亮兼温暖的眼眸,终于微笑着点了点头。
坐在唐厚对面的那人这时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唐十三,云少侠风采,余今日终于有幸亲见了。”
云清风拱手还礼,这时距离相近,见唐十三与自己年纪相若,但觉此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却又隐隐透出一股强者气势、皇者风范,看似平易近人,却又于人一种鹤立鸡群、卓尔不群的感觉。
云清风道:“云某久仰唐十三郎,今日亲睹唐兄暗器之精、内力之劲,可谓叹为观止。云某区区武艺,可说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少侠这称呼,云某实在是当之有愧,不如就如小唐般,称云某一句兄弟好吗?”
唐十三道:“侠者,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云兄弟,你可不必妄自菲薄。不如你和江姑娘先坐下来聚聚旧好吗?”
江明月和云清风各自在余下的空石椅坐下,唐油和唐着把棋盘移走,换来了一壶酒和酒具。
唐十三道:“此处偏僻,未能觅得上等好酒,这里有一壶狼翻锅,也算是云贵名酒,各位将就将就,请!”
云清风道:“请!”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当他把杯子放下,却见唐十三和唐厚皆神情有异。江明月亦察觉到了,只是她坐在云清风对面,角度异于唐氏兄弟,因此不解他两人究竟见到了什么而有此神情。
云清风对着唐厚笑道:“小唐,你是不是正奇怪我那‘月半弯弯’的毒如何已解了? 本来我打算等这里的事告一个段落之后,便可让你慢慢替我解毒,哪料到那朝阳夫人竟率先替我了结了这桩心事。”
哪知唐厚听了这话后,表情更加怪异。这时连云清风自己也隐隐觉得事不寻常。
唐十三道:“云兄,你看看你的手腕。”
云清风把双手抬起,见手背并无异样,把手一翻,这时对着两个手掌,见手腕处各自多了一条细小黑痕,有半寸之长。
唐厚问道:“云大哥,你是否吃过什么丹药?”
云清风一想,顿时恍然,苦笑道:“我终究还是着了朝阳夫人的道儿了。”
江明月忍不住,问唐厚道:“小唐,云大哥什么了?”
唐厚神情凝重,道:“他中了毒。”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极厉害的毒。”
江明月当场惊愕失色,‘啊!’一声叫了出来。云清风听了唐厚之言,也是惊讶异常,只因唐厚是唐门里数一数二的解毒能手,连他也说这毒极其厉害,那便绝非是危言耸听了。
江明月问唐厚道:“他怎么中的毒?”又转头问云清风:“你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伸手把云清风的左手拉了过来,翻过来看,果然见到一条小黑线,正从手腕处延伸上手臂,再翻过右手,也是一般。
云清风笑道:“便是朝阳夫人要我吞下那药丸时,那药既是‘月半弯弯’的解药,也是这…”转头问唐厚:“这毒药有什么名堂吗?”
唐厚道:“它叫‘柔情丝’,如柔情般的缠绕着,当那柔情丝伸延到臂弯时,便是毒发之时。”
云清风笑道:“那时候,‘柔情丝’便成了‘要请死’了。”
江明月顿脚道:“都是你,为什么要把那药给吞下去呢? 这‘柔情丝’有解药吗?”上一句是在骂云清风,下一句却是在问唐厚。
唐十三却替唐厚回答,道:“这‘柔情丝’的毒药和解药皆是我祖父唐天下研制出来的,后来把仅有的一枚毒药和一枚解药都送给了霍幽兰作为定情之物,却不知为何会落在朝阳夫人身上了?”
江明月道:“一定是朝阳夫人从『幽兰谷』中偷了去。”
唐厚道:“不知朝阳夫人是如何进去『幽兰谷』呢?”
云清风道:“她不是进去,而是出来。朝阳夫人本就是『幽兰谷』中人,她的师父便是霍幽兰。”
唐着和唐油对望了一眼,露出惊奇之色。
江明月道:“要向朝阳夫人讨解药那是绝不可能的了,还有别法吗?”
唐厚望着唐十三,道:“先祖唐天下练有一手《逆天神鉴》,应可解此毒,可惜…,除非…”眼望着唐十三。
唐十三笑道:“十七郎,你我以棋局打赌,你胜了便把江姑娘带走,输了便答允余做一件事,棋局你已输了,这次你又用什么来交换呢? 莫非你答应加入我们的复唐大计?”
云清风一听,原来唐厚是为了救江明月而与唐十三对弈,心存感激,道:“也不须要交换些什么,反正我正要去见一位老朋友,有他在,什么毒都得靠边站。”
江明月道:“你是说王中天大夫?”
云清风道:“正是。”
江明月大喜,道:“他来了?”
云清风道:“还没有,我这就找他去。”
唐厚道:“我陪你去。”
云清风道:“不,你留在这儿,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转头向唐十三道:“我斗胆向唐兄讨教。”
唐油在旁冷笑一声。
唐十三道:“哦,云兄是…”
唐油对唐十三道:“云少侠想必是在『飞鸿镖局』里显了威风,食髓知味,要与十三郎切磋切磋武功。”想到自己在『飞鸿镖局』里栽在云清风手上,心里仍是怏怏不乐。
云清风笑道:“唐右使误会了,云某即使再愚钝,也有自知之明,怎可能在武功上与十三郎争锋? 我是想向唐兄讨教棋艺而已。”
唐十三道:“原来如此。余弈兴未尽,当然乐意奉陪,但棋战一开,或一时三刻未能定局,恐怕耽误了云兄要事,云兄可先携江姑娘和十七郎离去,我们再另择日子对弈如何?”
这话一出,江明月、唐厚和云清风皆感到出乎意料。江明月道:“你真的肯让我走吗?”
唐十三笑道:“看来各位都误会了,余请江姑娘到来,本是想一睹云兄风采,再向云兄请求一事,难道云兄真的以为我们掳劫江姑娘到此吗?”
唐厚道:“那方才…”
唐十三道:“十七郎,方才你一进来便嚷着要把江姑娘带走,余气你不问缘由,便与你打赌,胜了棋局才能拿人。”
云清风道:“请问唐兄有何事相求?”
唐十三道:“便是与你这趟到『幽兰谷』一事有关。”
云清风道:“哦?”
唐十三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云兄既有急事,余便长话短说。余想请云兄把无双剑从『幽兰谷』里取出交给余。”
云清风略一迟疑,道:“承蒙唐兄如此看得起云某,那于我又有何好处呢?”
唐十三道:“复唐之计须用能人,余欲邀云兄加入。”
云清风大笑道:“哦,替人卖命还算是好处?”
唐油怒道:“你!”
唐十三挥手阻止唐油,道:“要有命才能卖命,方才十七郎提过,《逆天神鉴》可助云兄解去‘柔情丝’,寻访王大夫需时,这‘柔情丝’缠绕不休,由太渊穴开始,当黑线延伸至孔最,便会吐血示警,当抵至尺泽,便是丧命之时,药石无功。”
云清风道:“云某惦记老朋友,还是去找王大夫叙叙旧的好,唐兄盛情,云某心领了!”
唐厚忽地站了起来,道:“十三哥,我答应你了,请把云大哥的毒给解了。”
唐十三道:“你不是已答应帮余办一件事吗,那这次你又答应什么呢?”
唐厚道:“答应任由十三哥差遣,只要不是违背道义之事。”
云清风也站了起来,拉了唐厚的手,摇摇头道:“小唐,不必了,你应相信王大夫之能。”
唐油‘哼’一声,道:“我们唐门的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解救。”
云清风笑道:“我那位朋友术精岐黄,乃扁鹊重生,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比肩。”
唐厚摇头道:“这‘柔情丝’是我们唐门五大禁药之一,非比寻常啊!”
云清风道:“那在『飞鸿镖局』里顾老镖头中的‘喜怒无常’,是否也是禁药之一?”
唐厚一脸羞愧,无言以对。
云清风道:“‘柔情丝’是朝阳夫人杰作,不能算在唐门头上,但‘喜怒无常’却是你的堂兄下的毒手,你认为他们会要你做不违背道义之事吗?”
唐油气得七窍生烟,连素来彬彬有礼的唐着也脸色一沉。
唐十三道:“云兄先请坐,”待云清风和唐厚坐下,缓缓道来:“六十多年前,我祖父唐天下和霍幽兰原是一对璧人,岂料花玉郎横刀夺爱,花言巧语之下,霍幽兰弃我祖父而去,偕同花玉郎来到当时的『女儿谷』。后来花玉郎持着无双剑和《辟邪剑法》,在『争天岭』上与我祖父决一生死,结果两败俱亡。杀我祖父的便是这把无双剑。此后我唐门被逼订下约誓隐退武林五十年,瑟缩于四川山林之中,近十年来我们门人方逐渐现身于江湖,但却遭到江湖人士歧视唾骂。这都全归咎于花玉郎为了夺得美人归而散播谣言,说我唐门欲称霸武林,再使计诬陷我唐门,使得武林人士人人视我们唐门如寇雠。这一笔债,余必定要向花家后人讨偿。”
云清风和江明月此刻方知这背后原来还隐藏着一段三角恋轶事,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唐天下后来邂逅了另一女子,为他生下一子。唐天下死后,留下了遗腹子唐弃,唐弃跟随母亲流落江湖,多年后才被唐门寻回。为了确保唐弃是唐天下亲子,唐弃遭受了唐门的多番考验,使得唐弃终日郁郁,意志消沉,连他生母也因此带着忧戚郁郁而终。唐弃后来取妻生子,便是唐十三郎唐霸。这种种遭遇,使得唐十三愤世嫉俗,欲重振唐门以解心中多年怨恨郁结。
唐十三续道:“先祖唐天下人中騏驥、盖世无双,早具霸王之资,既然江湖人士皆指他欲称霸武林,他便证明他确有此能耐,以一人之力,灭了五派七门十三帮,只可惜他壮志未酬。余矢志秉承先祖的志愿,复唐之计,便是光复我唐门声威、称霸天下之举。我本名唐霸,为了纪念我先祖唐天下,遂把名字改为「唐霸天下」!”
云清风道:“唐兄可知你这霸念,可会令武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唐十三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大业,别无他法。”
云清风见唐十三目光里的火焰,充满了狂态和仇恨,不禁心里打了个冷战,但仍凛然不惧地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还不是「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唐十三道:“无双剑在花玉郎外甥太叔望手上,余欲霸天下,第一件事便是以无双剑祭亡祖。”
云清风道:“因此唐左使便混入『盛华庄』,唆使曹远山杀了太叔望? 这正是名符其实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唐十三凝望着云清风,道:“哦,杀死太叔望的凶手不就是他儿子太叔豪吗? 云兄为何却说是曹远山呢?”
云清风道:“详情云某未能知晓,但从种种线索看来,唐左使或威逼、或利诱,使曹远山杀了太叔望,嫁祸于太叔豪,这一石二鸟之计,甚是巧妙,但最令云某佩服的,便是当大家都认定曹远山是杀人凶手时,偏偏有刁胜狄这个擒龙神捕在场察觉到所谓的漏洞,继而将矛头转向太叔豪。每当云某想起这巧计,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不禁拍案叫绝。能巧用刁捕头的性情至此,当真是神机妙算啊!”
唐十三露出了赞赏之色。
唐油这时道:“我七哥算无遗策,号称「棋高一着」,深具运筹帷幄之能。”
云清风笑道:“唐左使计算精准,难怪去『盛华庄』当了账房后,短短一年间庄内便能使财务转亏为盈了。”
唐着听到这儿,作了一揖,道:“七郎汗颜,云兄弟既能看破其中机关,云兄弟的智谋显然已在七郎之上。以云兄弟之能耐,至今竟湮没罕闻,实在太也可惜,若肯加入我们,便能一展其长,扬名立万。”
云清风道:“云某非唐门子弟。”
唐着道:“唐门任人唯贤,无分出身。”
云清风道:“云某素爱闲云野鹤,乐得清闲。”
唐着叹了一口气。
唐十三道:“人各有志,且当余虚费词说。无双剑余志在必得,云兄既然无意相助,余便以自己的法子去取。余只望与云兄下次再见时,并非兵戎相见。十七郎,你先随云兄去吧。”
云清风道:“云某也望如此,请了!”
云清风、江明月和唐厚正要离开,唐十三忽然道:“云兄请留步!”
云清风回过头来,道:“不知唐兄还有何赐教?”
唐十三道:“余见云兄急着去寻访朋友,虽知道云兄脚程如风,但长途跋涉之下必定费力劳神。余有一良驹,名曰「照夜」,乃吐谷浑良马,日行千里,云兄可先借去,日后见到十七郎,再把马交给他便可。”
云清风想了想,道:“此番盛情云某多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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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厚把在益州龙泉驿查到的消息向云清风汇报,云清风心中盘算了一会儿,约了唐厚会合之地,便骑上唐十三的「照夜」寻王中天去了。
南宁青秀山离『万峰林』东南约一千里(按:大约现今的五百公里),唐十三的坐骑照夜果真是匹千里马,风驰电掣,即使奔驰山路也如履平地。
过了白色市便是平地,一直沿着右江河直往青秀山,马儿奔得更快了。然而,三个时辰马不停蹄地下来,就算千里驹也微感疲惫。云清风让马儿休息果腹后再策马,眼看一个时辰后便能到达目的地。
来到青秀山脚,云清风把马儿牵到一隐蔽处系好,徒步上山。沿途见得哨站几处,守卫们都穿着深褐色教服,教服上画有一柱擎天的图案,料想那必是擎天教徒。
云清风避开了哨站的守卫,一直到了山上,见一块大石上刻着一首诗文:
青山四时常不老
游子天涯觉春好
我携春色上山来
山花片片迎春开
云清风见处处皆千年苏铁,知道已来到了苏铁园【见注】。一路寻去,却不见王中天踪影。来到一处,遥望见有一座凉亭,亭外有一人光着上身,低着头,被铁链锁在一副铁架上。这时将近酉时,斜阳照在那人背上,因背着光,云清风看不清那人面目,但从身形来看,并不像是王中天。
那人处在空旷之地,云清风别无他法,只好趋近看清处。甫一现身,便听到警号声,知道自己已被发现。云清风听而不闻,一阵风似地奔到那人面前,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怕中了陷阱,一面警戒,一面走近,这时四周已来了十数名擎天教徒,将他重重围住。
那人低着头,云清风只好微微弯着身子向那人脸上瞧去,不看尤自可,一看之下,当场吓得心惊胆战!
这人面颊深陷,双目无神,两鬓斑白,汗流浃背,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这什么会是那玉质金相、姿态闲雅的武林神医王中天呢?
偏偏他便是如假包换的王中天!
【注】苏铁乃远古植物,传说与恐龙同时代出现,因此被誉为活化石。(图片取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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